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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三体宇宙出品的首个当代艺术展览系列的序章,《文明的初见》旨在探索将三体作为⼀个科幻著作、⽂化符号和链接科学与想象的平台,如何衍⽣出与之呼应与交错的创造性实践。展览并⾮对《三体》原著进⾏场景还原、视觉翻译或理念重述,而是将《三体》故事作为一个出发点和开放问题,结合原著去探讨对当下科技发展与科学研究等⽅⾯有紧迫性和启发性的问题,并将三体中的部分思考角度作为介⼊和对话现实的⽅法。
宇宙仍然寂静得让人不安。
寂静可能是文明之间缄默的共识,可能产生自彼此无法逾越的时间罅隙,也可能是宇宙更深邃未名的意图,大寂静如同一面多棱之镜,承载着可能存在的宇宙文明的自我投射,又悬停在它们「初见」之前。当万籁俱寂的宇宙开始有回声,一个文明如何理解这些自身之外的信号或语言,又如何重新锚定自身的存在?我们对地球的认知可能不再是一个从轨道上俯瞰的「总观」之眼,甚至不是旅行者一号离开太阳系之前的回眸。看似与日常生活无涉的地外文明探索(SETI),像一个太空中的支点,往宇宙深处撬动着我们对于尚未浮现的「星辰关系」的想象,它会迫使我们反观地球自身,并思忖和排演可能喧嚣的星际未来,以及我们将何去何从。
时至今日,异星仍然拥有一种绝对的不可抵达性,文明的「初见」可以成为一个加载极多科幻张力的事件,关乎聆听与解码,期待与不安,关乎技术的锋芒,沟通的渴望,可能是亲密也可能是博弈:我们对于宇宙智慧生命形态的诸种假设,都或被尚未发生的「初见」所验证。在《三体》里,真正的「初见」发生在不可见之处:雷达峰顶向宇宙发射的一段隐秘但永不消逝的电波,穿透星际空间而来的一颗不可见但拥有智能的粒子。人的视角捕获不到的极微维度里,某种巨大的、行星级别的讯息在发生着交换。
科幻和现实之间隔着的膜是多孔的,如哈拉维所言:科幻与社会现实之间的边界,仅仅是一种视觉幻象。展览《序章:文明的初见》试图以一系列作品回应两种文明之间「初见」之前与之时的情境,以及探究地外文明探索如何也镶嵌着我们关于地球的种种知识、经验和猜想:太阳观测、基础物理实验、无线电通讯以及对更古老宇宙的描摹,「初见」不仅是两种文明触碰的瞬间,也是可知与不可知之间的悬丝。《失落的维度》中,保罗·维希留(Paul Virilio)讨论了我们的感官在新测量工具的间接感知面前让步的奇怪状况,尤其是技术工具本身如何成为「科学证明」,甚至成为「不可辩驳的证明」。
自维希留提出这一论点已有四十年,我们仍然处于这一连续体中:天文望远镜是星辰,粒子对撞机是亚原子现实,气象卫星是天气。在《三体》里,「整个宇宙在为你闪烁」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拷问了这种「不可辩驳的」科学现实,继而展开另一种宇宙秩序。科幻有时是一种认知方法,它允许我们将对科技的想象从线性中松绑。《序章:文明的初见》所邀请的作品可被视作对《三体》中提出的,关于文明的生存模式以及对科学本质的反思等议题的回应,也是在科幻和现实的薄膜间穿梭,将当下那些实际且紧迫的问题在科幻中逐层展开。
展览邀请观众在代表地球和地外文明的两种视角的展区之间自由穿行,去推测「我们之外」(other-than-us)的智能或生命形式,「无名之星」可能是三体脚本里的三体星系,也可能是任何一个有着智慧生命的宇宙坐标;「站在地表」关注地球科学如何探索潜在的地外文明信号,潜入物理现实的底层,抑或向某个将来的访客描述自身;而「接触之地」则站在对外探索(如空间望远镜)和向下回看(气象卫星和通讯网络)的交叉路口,在技术决定主义和技术封锁的两个极端之间,关注技术和身体/认知系统之间幽灵一般的纠缠。三个空间之间并没有严格的边界,正如我们对异星的想象,总是「似地球而非」,而唯有保留那与地球相似的部分,才使得科幻想象产生深邃的现实意义。
如果我们将「初见」作为一次思想实验,一颗扔向宇宙寂静湖面的石子,或许在我们所身处的这段「地球往事」的版本中,会激荡出许多可能。
无名之星
展厅的第一个区域为一颗「无名之星」,它可能是三体故事里的三体星系,也可能是宇宙中另一个有智慧生命的坐标。这片「似地球而非」的区域讲述着对宇宙观的多重想象:古代天文记录中意义失传的符号,矗立在无人之地的射电望远镜,化名为「智子」的外星人类学家,伸向天空的不知名信号塔,三颗熊熊燃烧的恒星。这片区域的许多元素来自于地球,但它们构筑的似乎是一颗「平行地球」,一段有自身往事的无名之星。
站在地表
展览的另一侧从地表和当下的视角讲述了人类对宇宙的观测和思索。人类的无线电信号已经覆盖了以地球为中心半径128光年的星际空间,在地表之上,也一直存在着许多深空无线电信号的聆听者,他们可能追踪天空划过的卫星,也可能筛选着来自深空中的神秘消息。地球科学不仅在探索潜在的地外文明信号,潜入物理现实的底层,也可能向某个将来的访客描述自身。这一区域的作品里有不同时期科研现场的影子,也有创作者对宇宙的诗性思考。
接触之地
轨道空间是地球和「太空」之间真正的交界地带,在我们有能力远航之前,地球同步轨道成为了一个对外探索(如空间望远镜)和向下回看(气象卫星和通讯网络)的交叉路口。在技术决定主义和技术封锁的两个极端之间,似乎存在一种技术和身体/认知系统之间幽灵一般的纠缠,而在「地空边界」,这种纠缠似乎得以展开和显现。
2024年10月15日,《国家空间科学中长期发展规划(2024—2050年)》发布,优先发展方向包括可持续发展、太阳系考古、行星圈层刻画、地外生命探寻和系外行星探测。
2024年9月25日,欧洲核子研究组织(CERN)的ALICE实验正在研究通过强核力相互作用的三粒子之间复杂的动态行为,调查在强相互作用同时影响下,三个亚原子粒子的行为。
2024年8月,搜索地外智能研究所(SETI)的射电天文学家切诺亚-特伦布莱(Chenoa Tremblay)和国际射电天文研究中心的天体物理学家史蒂文-廷盖(Steven Tingay)发表一项研究,通过锁定「技术信号」(能够利用单颗恒星能量甚至连接多颗恒星的人工装置)的电磁辐射,来锁定可能存在文明的地外星系。
2024年4月,袁丁及其合作研究者首次观测到电磁波(光波)动态传播,证实太阳日冕的特殊结构以及行星等大型天体可作为电磁信号放大器,或可实现星际间通讯或者能量传输。
文/龙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