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曲是一类为了提升演奏者对某种单一乐器的特定技巧而创作的通常较为短小的乐曲。练习曲作为某种意义上日常性、重复性、消耗性的基本练习,需要个体独自大量地演奏从而熟练掌握并驾驭,因而也是个人的、内省的、潜移默化的。

与想象中不同,练习曲并不意味着简单,有些甚至达到非凡的难度。1826年,年仅15岁的弗兰茨·李斯特写就了12首钢琴练习曲 。在此基础之上,他几易其稿,最终于1852年完成了《十二首超技练习曲》(Transcendental Études, S.139)。这些有意设置难度的乐曲对于演奏者的技艺、身体强度以及对音乐的理解均提出了极端挑战。

除了众多为人熟知的传统练习曲之外,历史上同样有着一些“离经叛道”的练习曲。在1982年的维特纳新室内乐音乐节上,钢琴独奏家格蕾特·苏尔坦 (Grete Sultan)首次完整演奏了《星图练习曲》(Etudes Australes)。这些难以用“悦耳”形容,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钢琴曲迅速引起了广泛的争论。而此练习曲的作者正是20世纪久负盛名的作曲家、艺术家约翰·凯奇(John Cage)。

凯奇创作的这些使用单手分开演奏、包含了大量随机音符和全音高集合的练习曲,使得作曲不再基于和声(harmony),却又使得和声融入到非和声音乐中。这些沿袭又突破了惯常西方乐理,融合了南方星图以及中国易经而来的乐曲,带来了曲目的错综复杂和演奏上的意外难度。然而塑造和面临这些“复杂”和“难度”本身,对彼时处于冷战时期的艺术家来说,更意味着一次广义上政治生活的宣言:运用智识去解决那些看似不可能解决的难题,在一个日益僵化而对抗的世界中,让所有的个人、群体、组织共融于一个无分国别的世界中。尽管这一试图超脱控制的作曲和宣言充满了过分理想主义的色彩,但对凯奇自身来说,它是“对生命的肯定——既不试图从混乱中获得秩序,亦非言之凿凿创造上的提升,而仅仅意味着一种从我们正经历的生活中苏醒的方式”。

展览“练习曲”并非一次单纯关于音乐的展览,而试图于当下语境中,通过12位艺术家来源广泛、面貌多样的作品重新对“练习曲”所承载的丰富意涵进行回应和构造。展览将以节奏与控制、混沌与感知、时间与欲望、逆转与超越、消耗与新生等命题为线索,展开一场谱写“练习曲”的创作演练,探讨“基本”与“重复”所能塑造的无穷变化与潜能,以及个体又是如何在循环往复的一次次练习中面对自我,汲取力量或消磨殆尽,困顿其中又或实现超越的。